花露烧
作者：钱广裕
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，发现在他以前经常做米酒的堆房里用草盖着的一只封口酒坛。打开封口，一股浓郁的醇香夹带着甜味扑鼻而来；舀出一看，呈酱红色的液体尚有黏度；往嘴里一喝，顺流而下，沁人心脾。不用旁问，肯定是父亲生前亲手酿制、珍藏数年的“花露烧”。
这坛花露烧足有10年时间。
入新世纪，“奔八”的父亲舍不得放抛那块一亩三分的责任田，竟然莳了半亩地的糯稻。用他的话来说，年纪大了饭可少吃，老酒不能不喝，喝来喝去倒还是糯米 酒爽口好喝。以往，父亲是用粳米做酒，因为粳稻产量高、糯稻产量低，种田人总得拣划得来的事做。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，似乎父亲开始与时俱进，对提高喝酒质 量也有所考虑。这年秋收过后，父亲在没有通知儿女帮忙的情况下，只叫母亲打帮手做起米酒来，这次没有单独做糯米酒，而是分了两只缸，一只是粳米，另一只是 糯米。其实，父亲早就想好用糯米做花露烧。由于花露烧比糯米酒更胜一筹，口感甜，营养丰富，但它发酵服性周期长，没有白米酒来得快。所以，父亲作了两手考 虑、两种方案。
“花露烧”何缘何时得名不得而知，但从字面上可以这样理解，南通人称曲酒叫白酒或烧酒（用高粱发酵烧制而成），因此花露 烧便是像花上露珠一样的烧酒。这种酒是否南通市区独有，笔者没有去考证，只晓得是祖父那辈人就酿制过，不过它与过去南通地区的海安冰雪酒、马塘枣儿红、南通蜜酒口感差不多，都属于甜酒类，可能仅是配方不同而已。用南通市郊酿酒人的话来说，白米酒是浆糟（酒酿）兑水，花露烧是浆糟兑烧酒；简而言之，一个是酒兑水，一个是酒兑酒。我父亲的酿制方法，基本上继承的是港闸地区传统工艺。
父亲告诉我，配制花露烧与做白米酒的前道工序和管理办法是一 样的，在酒酿来浆之前浸米、蒸饭、下脚水、放酒药、拌料、入缸、压实、开潭、保温、揩汗（凝固在缸边的汽水）待发酵来浆之后配料与操作有所不同，正如前面 所说，白米酒是按比例兑水，而花露烧是按量兑进曲酒。父亲对此很有考究，用米要选滋质上好的糯米，用酒要选50度以上的高粱大曲。所以，他在这次酿制花露 之前，自己在责任田里莳上正宗的糯稻。正如他所言，糯稻自己种，碾米自己动手，蒸饭自己操作，要像带伢儿一样精心护理，才有好酒喝。记得他把酒灌坛后，还 吩咐我买了人参与红枣放入酒中，还说“过些时间，让酒服服性（充分发酵），等你和孙子节日放假回来喝。”哪晓得，一放数年，这坛花露烧竟成了他老人家的遗物。
慈父已去，留酒飘香。当我喝到父亲酿制的“花露烧”时，虽然有些伤感，但又从内心里感谢父亲给儿孙们留下了乡间酒文化。